(八)
隨著人群繁忙的步伐, 我快速地走出電車外, 接著便隨著招牌地走出了車站外.
“央哲!”
聽到里子的聲音后, 我開始東張西望, 希望可以找到她的身影.
“這兒啦!”
終於在等待的士的小站那兒, 我看到了里子正站在那兒正微笑地望著我, 我快速地跑了過去.
“對不起, 剛才去買些東西, 所以遲了一點.” 我解釋道.
“走吧, 不然你的小情人又會埋怨了.”里子笑著說道.
“小? 她大過我呢.” 邊隨著里子進入她載停的的士里, 我邊埋怨道.
“哈哈, 你有本事試試向她講啊!”
“我很珍惜我條小命的…”我無奈小聲答道.
“呵呵, 我知道啊.”

打開記事簿, 望著里面的日記和行程記錄, 我開始覺得很無奈.
隨著我需要離開日本的日子越靠近, 我的心便越來越沉重.
雪子的病情在這段日子並沒有變得更好, 只是似乎一直在不停地變化,有時好, 有時壞.
根據里子, 雪子的主治醫生似乎已經開始幫她準備去德國動手術了.
“時間好像過得很快.”我耳邊聽到里子說道.
“嗯.”我應道.
“會後悔嗎?”
“後悔?”我不明白地問道.
“愛上雪子.”里子平靜地問道.
“為什麼這樣問?”
“其實你可以選擇遠離她, 畢竟你可以選擇回國, 然后當她只是一位你認識的朋友啊.”
我靜了下來, 而里子也隨著我靜靜地等待我的答案.
我嘆了口氣, 然后笑著說: “的確我可以選擇離開, 但我想那樣的我也許沒有現在那麼開心吧.”
“你開心?”里子驚訝地問我.
“也許不該稱為開心, 只是…”
“只是甚麼?”
“只是…愛著一個人和被她愛著的感覺其實比任何事情還幸福的…”
里子沒有回答, 她只是靜靜的望著我.
“而我只其實是多了份勇氣和固執.”
說著時, 我幾乎感覺我是緊握著拳頭.
“所以我是不會離開雪子的.”
說完, 我也是靜靜地坐著.
當時我心底是這樣告告訴自己.

“我一定要勇敢地和雪子走下去, 不管結局是如何…”

我和里子靜靜地走進病房里, 只見雪子已經入睡了.
我習慣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然後把帶給雪子的日常用品放好.
“我去訊問護士關于雪子這几天的情況.”里子小聲地說道, 說完她便離開了.
我靜靜地望著雪子, 她臉色似乎依然很蒼白.
“別像色狼般這樣看著人啊.”
對於這突然出現的聲音我是給嚇到了, 還好我注意到那位躺在床上的病人似乎正努力保持著有點可惡的微笑.
“妳這傢伙, 最會裝神扮鬼, 還不起來?” 我無奈地罵道.
雪子起身后, 便微笑地對我說道: “早安.”
“早? 已經快要十點了啊!” 我開始大罵道.
“哎呀, 今天是星期六嘛!”
“喂! 聽說這句話只有辛苦打工的人才有資格說的話.” 我睜大眼睛瞪著雪子說道.
“嗯, 辛苦你了.” 雪子點頭答道.
“嗯, 謝謝…等一下, 我幹嗎跟妳說謝謝?!”
“呵呵!!!”
“安靜!” (日語)
那最后一句話是護士從房外特地伸個頭進來對我們說的.

過後, 雪子只是對者我吐舌頭, 而對於她的動作, 我只是微笑.
“把手伸出來.”我笑著手.
“想打我?”雪子懷疑地問道, 她看到我微笑地搖頭后, 才慢慢地將手伸出.
“送給妳的.” 我將手中的禮物放在雪子的手掌上.
雪子有點驚訝, 所以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問道: “甚麼?”
“打開看看嘛.”
雪子小心地將小盒子的包裝慢慢拆開, 只見當她打開盒子時, 她靜了下來.
“哦, 難怪剛才遲到, 原來跑去買耳環.”
只見里子正微笑地走進病房里.
“喜歡嗎?” 我是有點緊張地問雪子, 畢竟那耳環我好不容易欺騙宇田老師伴我走了很多商場后才找到的.
“嗯, 很美.” 雪子微笑地答道.
“央哲, 我出去幫雪子做出院的手續.” 里子拍拍我的背說道.
“出院?! 雪子可以出院了?”我驚訝地問道.
“嗯, 可以了, 不過護士說醫生吩咐她還需要多休息…”
對於里子說的話, 我開始聽不下去了, 我只是抓著雪子的手開心地說道:“雪子, 妳可以出院了!”
雪子微笑地看著我, 然后對著里子說道: “我好像喜歡一個大小孩了.”
“哈哈, 妳現在才發現?” 里子微笑地答道.
而我當然便只是在那兒傻笑.

在那週末, 我和里子都好忙.
我忙著幫雪子打掃她的房間, 畢竟醫生說病人需要的是間很干淨的地方來休息.
過後,里子便在廚房忙個不停, 她說雪子需要的是健康的食物, 而看來這種事是絕對無法期望我, 畢竟煮食方面我絕對是屬於白痴那一類型的.
終於在靠近黃昏時, 宇田老師的車終於到達了.
宇田老師小心地帶著雪子走進屋里時, 只見雪子望著我, 說道: “我回來了.”
我微笑地望著她, 但我的心卻很清楚地感覺到痛.
雪子瘦了好多, 平常在醫院時, 她穿著病服所以不會明顯, 但此刻當她穿著件她平常愛穿的衣服時, 輕易地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真的消瘦了好多.
雪子也許發覺我的異常, 她便隨著微笑地對我說道: “不歡迎我回來嗎?”
剎那間, 我不懂該如何回答, 但感覺到宇田老師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時, 我才微笑地答道: “歡迎妳回來.”

“傻子, 你愛雪子嗎?”
宇田老師坐在我身旁時問道.
我沒有回答.
清楚地聽到里子和雪子在雪子房里不停地傳出笑聲, 剎那間寂靜了好久的宿舍變得腳熱鬧了.
“不想回答?”宇田老師繼續問道.
我搖搖頭, 答道: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回答.”
“為什麼?”宇田老師好奇地問道.
“其實我並不懂甚麼是愛, 所以我並不懂自己對於雪子是否是愛.” 我答道.
“那麼是同情?”宇田老師再次問道.
我依然搖著頭, 接著說道: “我對於她的關心, 沒有任何同情, 只是關心.”
“那麼…”宇田老師應該給我的答案弄糊塗了, 我微笑地說道: “老師, 未來如何此刻其實不重要, 我只是知道我想和雪子在一起, 不管我們有沒有未來, 會不會繼續開心, 只要她現在開心便夠了.”
宇田老師聽完我的答案,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好一會后, 他只是說道: “傻孩子, 你選的這條路是多麼難走的, 你明白嗎? 你可想過假如雪子真的離開后…”
沒有讓宇田老師說下去, 我開口說道:“老師, 到時是如何, 對於現在的我, 並不重要.”
當時的我, 真的是在心里這樣決定.
活在當下, 便足夠了.

那一夜, 雪子很開心.
那一夜, 雪子的笑容很美麗.
她幾乎一整夜都不停地笑著, 無時無刻都在企圖告訴我們她的開心.
當里子和宇田老師離開后, 我發覺雪子只是靜靜地坐在院子的小門那兒.
“怎麼了?”我問道, 然后坐在她身旁.
“嗯…”她沒有回答, 只是呆呆地望著天空.
“不知馬來西亞的天空和這兒一樣嗎?”我笑著說.
“嗯, 是一樣的, 只要在天空下有著我和你.”雪子說道.
我沒有說話, 只是輕輕地將手抱著身旁的雪子.
“只有這樣想, 我才能有勇氣面對咱們的分離.”
說完, 我感覺到雪子開始將頭靠在我的懷里, 耳邊也開始聽到她的哭聲.
“央哲, 爸爸多几天便會到這兒, 然后他會帶我去德國動手術了.”
我的心再也無法像我的表情那麼平靜.
“我們也許會永遠都不會見面了…”雪子哭著說.
永遠…眼睛的視線似乎開始迷糊了.
“我不原意…”
“雪子…”我開始雙手緊緊地抱著雪子.
“為什麼要到這種時候…我才認識你…”
是的, 為什麼?
一個本是單純的受訓, 一位自己本不認識的女孩, 在此刻似乎都變得那麼沉重了, 那麼地重要.
我會後悔嗎?
望著雪子, 我輕輕地抬起她的臉, 而我只是慢慢地靠近, 吻了她.
“即使任何事發生, 我們都會再見的, 雪子.”
雪子的眼淚只是不停地流, 而她的手緊緊地抱著我.
“我們會再見的…無論在這世界或別的…”
這承諾雖然普通, 雖然不實際, 但我和雪子的心卻緊緊地圍繞著彼此, 緊抓著我和她的心.

我將報告放在宇田老師的面前.
“辛苦你了.”宇田老師微笑地說道.
“謝謝老師的教導.” 我誠心地說道.
“終於結束了, 你也可以說是畢業了, 哈哈.”
“是吧, 哈哈.” 我心底倒期望當我回去大馬時, 我是真的有能力承擔那份責任.
也許宇田老師發覺我的擔心, 他只是笑著說: “沒問題的, 央哲, 你有這份能力的, 咱們今夜去喝一杯好嗎?”
“好啊.” 我答道.
“那麼等一下幫我約里子, 跟她說你想去.”
“我想去?” 我好奇地問道.
“當然啦, 畢竟是你說要去的嗎?”
“我說?”我開始用很懷疑的眼光看著宇田老師.
“哈哈, 別介意這些小事嘛.”
“老師, 里子又禁止你喝酒了?”
“哈哈哈哈…”便這樣這臭老頭開始以笑帶過我問他的問題.
“呃, 好啦, 怕了你, 我會向里子請求對你開發一夜啦.”
“真的??”結果我便給這位我曾敬愛的老師緊緊地抓著我的手, 還以他自認是很可憐的眼神看著我, 那種感覺有點像給老虎滿眼淚望著你的感覺.
“那麼, 我收拾一會.”
我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或該說屬於我最后一天的座位.
我打開我的工事包, 開始將需要的文件一一放入裡頭, 而過了好一會才完成了清理的工作.
本想立刻離開, 但只見宇田老師以手勢通知我多等一會, 我唯有靜靜地坐著.
無聊下, 我打開了記事簿.

“半年了.”我自言道.

來了這兒不知不覺下已經那麼久了, 原來在我開始熟悉這兒的環境后, 我才發覺原來我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兒的一切了.
我望著寂靜的辦公室, 只剩下寥寥的几位同事外, 多數已經離開了.
在這兒的日子中, 我似乎便一直在忙著, 幾乎沒有什麼機認識很多同事, 但依然有几位在離開辦公室前到我這兒和我握手當離別.
“走吧.” 宇田老師的聲音將我從思考拉回到現實.
“嗯, 畢竟該離開時, 還是得離開.”我這樣小聲告訴自己.
“怎麼那麼多愁善感的樣子?”宇田老師笑著問道.
“沒有什麼, 只是想起人家告訴我的一句話而已.”我答道, 只是我沒有告訴宇田老師, 那句話是雪子告訴我的.

“喝啊!!!”宇田老師大喊道.
“吵死啦!”里子大罵道.
“哈哈!”除了傻笑, 我真的不懂自己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這對活寶.
“嘔!!”
“想嘔去廁所!”
在里子的威嚴下, 宇田老師唯有乖乖地忍著, 然後快速地跑向廁所的方向.
“混蛋老頭!”里子狠狠地開始罵道.
“算了吧.”我笑著說道.
里子沒有說話, 只是將她手中的啤酒開始大口喝.
“哇, 喝慢點嘛, 不然很容易醉的啊!”我急說道.
“央哲,下個月我會去美國了.”
“哈?” 對於里子突然說的話, 我呆住了.
過了好久, 我才勉強問道:”為什麼?”
“拾不得我?”里子笑著說.
我沒有回答, 只是微笑地望著她.
“唉…連個美夢都不肯給我.”里子埋怨道.
“美夢? 哈哈.”我只是笑著.
“央哲, 我收到我學長的信.”
“學長?”
“有興趣聽我的愛情故事嗎?”里子突然靠近我問道.
“你不介意告訴我?”我好奇地問道.
里子沒有回答, 她只是開始說道:”高中的時代, 我曾經被一位學長熱烈地追求著.”
我靜靜望著里子, 靜靜地聽著.
“其實當時的我并沒有任何想談戀愛的感覺, 所以我一直拒絕他, 雖然他依然不停地向我示愛.”
“哈哈, 挺有毅力的傢伙呢.”我笑說.
“臉皮也很厚呢, 但當時的我心里卻只是一直想著要離開家鄉而已, 所以我唯有拚命讀書, 期望可以進入東京大學就讀.”
“但妳的心卻愛上他吧?”我微笑地說道.
里子望著我, 無奈地點點頭說道:”可惜, 當時的自己太年輕了, 不願意為了他而放棄自己的前途.”
我沒有說話, 而里子也靜了下來.
里子其實真的很美, 她的表情, 她的臉孔, 很容易讓人有股想保護她的衝動, 但那個擁有特權來保護她的人, 其實很久以前已經決定了吧?
“央哲, 也許認識你和雪子前, 即使我收到這封信, 我也不會理他吧.”
我微笑地望著里子, 畢竟我清楚她已經決定了.
“央哲, 你的心, 不會痛嗎?”里子突然問道.
我沒有回答, 而我臉上的微笑也依然抱持著.
“你不會想她嗎?”
里子的眼淚開始流了下來, 而我開始忙著安慰她, 還好宇田老師終於從廁所那兒歸來了, 還倒幫了我不少忙.
其實在那一夜, 我也喝了很多杯的酒, 但我似乎卻喝不醉.

膈一天, 在里子幫忙下, 我終於整理好我的行李.
在徬睌的時候, 宇田老師的車也到了.
搬了行李上車后, 我沒有立刻上車.
我望著我和雪子一起住了整半年的屋子, 在我的心中, 這兒是我和她的家.
里子站在我身旁, 她只是靜靜伴著我.
我的腦海只是一直浮現雪子的臉, 雪子的笑容, 而我依然清楚聽到雪子的笑聲, 雪子的哭聲.
我從懷裡拿出雪子唯一留下的信.
從她離開的那一天起到現在, 我依然沒有勇氣打開這封信.
在雪子離開的那一天, 她沒有和我離別, 她只是乘我不在家的時候, 隨著她父親離開日本到了德國, 唯一留下便只有這封信.
打開信后, 我呆住了, 唯有望著里子問道:“里子, 可以幫我讀嗎?”
“為什麼?”
“日語, 我不會看…”
里子微笑地幫我拿著信, 然後開始讀著.
也許是幻想, 我好像聽到的是雪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走了, 父親勸我等你, 但我不想見到你, 或讓你見到我. 謝謝你, 央哲, 讓我這次回來后感覺到那麼開心, 幸福. 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是如何, 活下去?或…但是我還是滿足了, 至少我愛過了, 也被你愛過...假如可以, 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 至少我們還未一起上到東京塔的上面.”
“央哲, 醫生說假如手術成功, 我兩年后便可以離開德國. 假如可以, 我可以在那兒等你嗎?”
里子讀完后, 只是將信放在我的手心上.
我沒有任何反應, 我除了清楚感覺到眼淚開始從眼里流出外, 我便只感覺到心里那股深深的痛楚.
接著我開始哭, 我甚至清楚地聽到我的哭聲.
我也感覺到里子開始緊緊地抱著我, 但我依然無法停止眼淚流下.
“雪子!妳這傻瓜!!” 我一直不停地罵著, 哭著.